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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游女(4 / 5)

    无人控诉现在东家,控诉的都是镇上恶人,或过去东家的劣迹。听者凡有共鸣的,便在台下喊叫补充。

    无人帮控诉对象说话。只有在控诉者上前戳纸人的鼻子眼睛时,才产生了争执。

    这人上前道:“你龟儿!你说就说,做啥抠眼睛?”

    听口气他明显是在卫护那被控诉的“劣绅”。

    那人跳脚:“老子抠纸人的眼睛,又没有写哪个的名字!”

    后来公议万箭穿心的三个劣绅,一个是开马店的钱浩,污辱妇女若干,都有名有姓,但这里都心照不宣,未把姓名说出来。

    一个是李文武,靠放高利贷,趁人之危,侵夺田地。

    一个是绰号赵百万的,越叫他百万,他越装穷,衣裳烂起绺绺,走路饿得打偏晃——

    这都不关长年的事,他顿顿吃糠,长年绝不会顿顿吃糠,且只要不绝收,连一顿糠都不会吃。

    顶恶劣的是赵百万老了自己还吃树皮,他用这种方式,使得碗里一点儿油腥没有的长年,不好意思摔碗。

    长年之所以还帮他,因长年做多做少,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且说好的工钱并没有赖过。

    不料当念过私塾的刘翁提笔给草人写上这三人的名字,用来万箭穿心时,有人上去夺了一个在手,说夺的这个是赵百万,他自己吃树皮,吃他的嘛,硬要写上他仇恨的另一个地主。

    几个人把他架开了。

    夜深了,封土等四五人还在蚱蜢跳动、蚊虫叮咬的野地坐着。

    封土叹道:“唉,今天闹成这样,都是不读书的过!”

    刘翁道:“不读书的都是小闹,大闹的像黄巾,黄巢,张角张宝都是读书人。”

    农人的历史观都来自戏曲与评书,留仙镇的几家茶馆,每晚都有说书人的惊堂木击得虫声歇鸣星斗乱颤,大批听众不是呆呆竖起耳朵,就是满场眉飞色舞。

    封土道:“这样说,陈王也起码是秀才,才会说鸿鹄之志吧?”

    刘翁指着李洪四道:“他老弟读屁个书,连童生都不是,张口就是典!”

    说李洪四读屁个书也不尽然,李洪四家隔壁就是私塾,他小时自己主动好学,割草放牛后去“旁听”,塾师不使脸色还善待之。

    凡为塾师跑腿的任务,都由他承担,算交的“束修”吧。

    但他经常挂在嘴上的“典”,字多半不会写,意思也是一知半解,甚至连半解也无。

    却往往有很强的针对性,至少能挂着些皮毛,这真是奇也怪哉!

    李洪四、伍元甲各自都有亩把田地,交钱来凑个热闹。伍元甲笑道:“他说的典,有钱主任秀才都搞不懂的!”

    封土不信:“当真?”

    李洪四得意道:“惜花须检点,爱月不梳头,这两句典,有人拿去问钱典和冷仲仙,都整死不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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