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树一颗心沉了下去。
大家都是一块儿地界上的,难不成老天爷这么偏心让你地头上的庄稼长得更好?
偏偏大槐生产队的不行?
轮到秦国树的时候,在公社书记和几个公社干事的目光下,秦国树开口的时候,嗓子眼里就像灌了铅儿似的,死活开不了口。
其他生产队说的产粮比秦国树预计的要高,甚至比公社给的指标要高,他们能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知道的,但是他们还是做了,跟风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在领导面前不落下面子,别人都大丰收就你贫瘠?
秦国树想到队里那些愁苦又充满希望的脸,想到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又想到刚进老秦家门嫩生生才三岁的侄女,侄女乖巧嘴甜,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问了句大伯,说让大伯伯要早点下工按时吃饭。
他娘还说了,说囡囡来咱们家前就长得这么好看了,没道理接到家里就给养瘦了,说要天天泡糊糊给她吃。
秦国树目光定了定,没跟风别的生产队,把实际产量给报了上去。
他这么一说,四下寂静。
其他生产队的队长拿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公社书记差点摔坏了手里的水杯。
会议结束后,公社书记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同志啊,现在哪里都困难,你得带着底下的社员克服一切困难,为咱们国家的发展出一份力。”
“南边最近还有些动静,那边等着粮食呢,咱们得支援。”
“这样,你不用比照着其他生产队来,还是按之前给的指标交公粮。”
说完就带着几个干事回了办公室。
其他开会的生产队队长才敢凑过来,不可思议道:“老秦啊,你疯了吧?”
“现在大家伙儿都是这么报的,你一个人报这么低,等下个月还要评秋收先进生产队,先进队长,你全没戏了,说不定还得挨批,这还不止,年底考评的时候,你就不怕得罪了上头?小心这队长职位都给你撸了。”
秦国树没理,他跟着跑去了公社书记办公室,厚着脸皮把社员们的诉求说了一遍,“咱们愿意多下点苦功夫,来年收成好些就补上欠的公粮。”
没用,秦国树挨了一顿批,让领导身边的小秘书半软半硬请了出来。
队长垂头丧气回了队里,社员们心里咯噔了一下,都知道队长今儿一早就是为了公粮的事去开会的,都在等着看能不能有好消息。
结果出来了,好消息是没有,该交还是得交,勒紧裤腰带子都得交,当场就有好些个苦过来的老大爷老太太捂着脸哭,交完粮食他们还有啥能吃的啊?
音音被奶奶抱着站在人群中,看着大伯伯黑黑的脸,紧皱着眉头站在最前面,好些个大人都哭了。
她歪着头不解问,“奶,他们为什么哭?”
陈秋花叹了口气,摸摸孙女小脑袋,“他们呀,都要饿肚子喽。”
“乖囡囡别担心,奶还是每天给你泡糊糊吃。”
音音笑了笑,乖巧没再问,她看出奶奶也心情不好了。
说真的,每天早上一小碗米糊糊对团子来说还真吃腻了,哪怕她以前日子过得再不好,也是吃过好东西的,隔壁的阿姨奶奶总会三天两头给她塞东西吃,有时候是熬的鸡汤骨头汤,有时候是家里做的肉菜,寻常的青菜什么的,也拿不出手糊弄一个小孩子,就拿这些能补点油水的给孩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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