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丝竹声清浅。
女子们先扑了玉簪粉。
白嘉赐曾提过这东西——把铅粉灌在玉簪花花苞中上锅热蒸,这样既去了汞毒,还沾留了玉簪花的香气。
她们接着点上胭脂,以螺子黛画眉。
再用少许香油涂抹淘米水洗过的头发,直到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洒花露是最后的工序。
丝竹声转了调子。
舞姬们列成队伍步入正堂。
跳跃、旋转。
洪范高踞梁上,不看舞,只看上首三人。
中间的是县守,是唐家贵种。
左侧的是县丞,为县之长吏。
右侧的是校尉,领县内军事。
看了片刻,洪范到底什么都没做。
他此时凭借勇力,可以随意找堂下几人泄愤。
但或明日、或后日,待他一走,自会有人以设卡或搜查的形式,往庞县百姓头上泄同样的愤恨。
一曲未完,洪范悄然离开。
他转去了县衙厨房,本想吃光贵人们的晚饭。
然而看着如临大敌般伺候菜品的几位厨子,最后还是默默走了。
从牛头山到庞县的苦难,并不能简单归咎于那几个看舞的人。
玉簪粉、螺子黛之类的东西固然价值不菲,但本不是什么能饱腹的东西。
要论奢侈程度,唐家县守也远不如沈铁心、刘兴贤。
只不过在这里格外扎眼罢了。
夜色渐深。
诚如甘德寿所言,庞县里除了给官吏用的驿站之外,一间客栈都没有。
淮阳国这几年管制严厉,民众无法随意走动。
好在洪范之前已有准备。
孤儿巷的第四间平房,他轻轻叩动木门。
“是陈老豺家里么?”
“找谁?”
里头响起个不耐烦的声音。
“来买牛的。”
洪范回道。
这句切口一出,墙内立刻有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苍老的脸,有沟壑般的皱纹生长其上。
两只眼皮耷拉的三角眼瞅了瞅洪范。
“我的牛不卖。”
“看看总成吧?”
对完切口,陈老豺退开一步,放人进去。
他已然知道此人是牛头山那边过来借宿的了。
洪范随老头往漆黑的里屋坐下,习惯性地用几两银开路,很快打开了老头的话匣。
“街上从前是有乞丐的,但后来都被抓走了。”
陈老豺回道。
他收好钱,难得的点了盏油灯。
“抓人这事持续了大概十来年了吧。”
“以前少些,现在多了;像我们庞县一个月要抽走小一百户,约莫二三百人。”
老头小心瞥了眼窗外。
“知道是为什么抓人吗?”
洪范再问。
“都说是征发徭役呗。”
陈老豺回得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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