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手心看书 都市 道与碳基猴子饲养守则 讯问(下)

讯问(下)(2 / 6)

    “这就是在编排我了。”罗彬瀚说。他的手稍微使了点劲,不再完全由着俞庆殊的节奏摇晃,几乎变成了那种小孩子互相用力甩胳膊,看谁先受不了的游戏。但他仍然没有把手收回来。他看着桌上的影子,心里想的则是一些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的念头。而它们是关于“生存准则”这件事的。

    生存准则,并非智慧、高深甚至艰涩的概念,这是人在有限的生命与生活中能够轻易观察并得出的结论,那些人们能从微末之事里学到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按照某些规矩过活,并且相信这类规则将使自己得以更好地生活。对于他的父母,南明光或是所有和他们曾经同处一个圈子的老派人士而言,他们相信广阔的人脉或坚实的社会关系能够在生活的战场上无往不利,至少是能在大环境的冲击中幸存下来;像马尔科姆那样的人相信浪漫与美,相信生物本能与琐碎日常所能积累的亲密,即便不能带给他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也能护佑他的灵魂永远安宁;有些人相信血脉与乡土之情,或是某种基于习俗产生的“道德”,那也许就是刘玲口中的“义气”;还有一种人,就像他的堂弟罗嘉扬,自称什么也不相信,但事实恰好相反,他所相信的乃是通过否认前述的各种准则,通过纯粹的利己,自命的无情与他引以为傲的“狠辣”,就能成为控制自己生活甚至他人生活的人。

    他的确想过这些被人们所相信的准则,观察过它们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有时则难以判别。而既然没有人能逃脱一死,那对于什么样的生活是胜利或有价值的,每个人也都能保留自己的看法。

    他握着他老妈的手腕,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跳动。这就是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曾经是最接近的,其他任何形式的关系都无法在事实或物理上更靠近,这种接近胜过马尔科姆,胜过周雨,胜过他与俞晓绒所能达到的血的联结。可即便是这样的关系,即便他的每一根骨骼和每一根神经都是吸取了她的生命才得以成形,她仍然无法掌控他的所思所想,她无法使他相信某种特定的生存准则。即便她是世上最害怕他失去生活的人,也无法替代他去决定要怎样生活。

    摇曳的光影与鲜活的脉搏使他眩晕了。傍晚时回荡在喷泉广场上的异氛又悄然走进屋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俞庆殊,想要承认这么多年以来他所感到的全部失败、耻辱与不知所措。他已经清楚她无法再指导他了,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让她接受……

    门铃响起来了。

    铃响第二次时,罗彬瀚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在想那些微小之事。但当俞庆殊站起来,说了一句“周雨可算回来了”时,他一下惊醒过来,疑心乍生地皱起眉。

    “好像不是周雨。”他说,也从桌前站起来。当他说完这句话时,门铃已经响过第三遍。这在普通人的标准里也算得上性急,更别提周雨敲门按铃向来是异常耐心的——用罗嘉扬的话说,他敲三下门的时间足够整个地下舞厅的所有人都把里外裤子穿好。

    罗彬瀚慢吞吞地从桌前往门口挪步,正好抢在俞庆殊前头,但却没急着去开门。罗嘉扬,今晚他连续两次想到了罗嘉扬,那个要他深夜去看守所捞出来的堂弟,而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吉利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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